第九章 掌上明珠

帝乙和东夷的战争打了个平手，但对商人宣传说的是取得了全面胜利。反正东夷人撤离了，帝乙收复了被东夷人占领的大商的领地。

帝乙收兵，回到沫都，处理完一切政务后，就是更复杂的家务了。

他还没有明显表示出偏向子微还是子辛，但对子辛的一切安排都是最好的，子辛的居处也离自己的居处最近。每次战争回来，巡视回来，帝乙都是首先到子辛处看看这个他妈妈最喜欢，自己也最喜欢的儿子。

其实，帝乙更喜欢的是女儿，子御才是他手中的掌上明珠。

因此，帝乙征战回来后首先进入子御的大别墅，也不显得突兀。但也究竟和以前不同，个中原因当然只有知道内幕的人才明白。

子微向子辛的人下恶手，实际也就是向子辛方面动手，打破了帝乙安排的平衡。故意选在在自己不在沫都时侯动手，这这说明了子微确实不光明正大，完全和他母亲预料的一样。

箕子的出面有些和他的修为违背，但帝乙能理解箕子的行为。帝乙当然比一般人更明白自己这个深邃兄弟。

箕子从小就喜欢把弄黑白棋子，有时帝乙也要和他对局，但不是对手；尽管自己登基后，箕子和自己的棋局总是以一盘下不完的棋为结局。

关键的时候，箕子是最会出手，也是出手最妙绝的人。

箕子是太师，主管祭祀是他的职责，和神职人员打交道是他的工作。更重要，更头疼，对帝乙来说甚至于有些危险的是，箕子和大祭司等神职人员有共同的信仰，坚定不移，换一种说法也就是顽固到底。

这也是聪慧的箕子却反而得不到自己父亲文丁喜爱的原因。

大商人对各种神明无比虔诚，以至于要用活人祭祀。先帝文丁之前，许多祭祀都要用活人，数十上百甚至于上千的活人的祭祀都有。先帝文丁不忍，决定变革，用铁腕手段执行变革措施，尽量避免人祭。

帝乙继位后，一方面继承了父亲文丁的开明国策，另一方面也和神权势力做了妥协，包括任命和神权势力站在一边的箕子为太师。

王权向神权做了妥协，神职人员也因此对帝乙感恩戴德，人祭等行为虽有，但都比较隐蔽和收敛，直到这次直接向王权挑战。

帝乙能够容忍神权势力站在子微一边的行为，尽管神权应当与王权保持距离，但不能容忍神权势力直接向王权挑战。自己向神权妥协是为了稳定，神权却打破了和王权的平衡，认定子微和箕子为王权靠山，这也是直接向自己的挑战。

没有哪个在位的大权在握的帝王会畏惧挑战。

帝乙到子御处，就是直接力挺子御，包括她窝藏好来的行为。

好来不过是自己儿子的玩伴，自己也还喜欢，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是棋筋。所以，帝乙带一众人进入子御处，父女间稍事问候后，帝乙就叫子御让她把好来也叫出来。

子御为此谢父恩，也早对此事有准备。

好来出现，不再是小宫女，而是童男装束了。

一行人在子御带领下，走向她的荷花池。

由宫女变成的男孩子好来心情爽得要飞起来，尽管他只是这一行人中最后的跟班。

巨人样的子微不再巨人，和更高大的父亲帝乙相比，他最多只能算是翩翩而已。

在好来心中的史进也才陡然明白后世的中国人物画的道理。原来帝王将相不是被艺术高大的，而是本身就高大。

帝乙就高大得像史进那个时代国家篮球队的著名中锋，连长相都神似。

走在最前面的帝乙只和子御子辛聊天，偶尔也和子仲说两句，但一直没理就在身边的子微，这使子微更加颤颤惊惊。

因此，当子御回过身，到后面照顾着和好来说几句话的时候，子微也莫名地跟了来，他凑近子御的耳朵，声音小得如同蚊子：

“子御妹妹，我们都是帝父和母后的孩子，帝父现在还睁只眼闭只眼，不查此事，这本来也是小事。但若你非要把此事戮穿，闹个当场对质，水落石出什么的，帝父也就无台阶可下，只好让我死。我可是你的大哥，你的亲哥哥。”

子微为此还做出了一个拉子御衣袖的小动作，以示兄妹间的亲情。

“如果子辛不是神经大条，已经被你吓疯了。”子御一甩衣袖，冷冷地说出厉害，

“他可是你的亲弟弟。”

子微没在子御处讨到好。

“子微！”帝乙终于对子微发话。

子微箭一样冲上去，以示恭敬。

一个跟在帝乙身后伺候的小宫女差一点被他挤下水。

“子微谨听帝父教诲。”子微颔首，恭敬得使子御觉得肉麻。

趁父亲和哥哥说话，子辛停下脚步等好来过来，两小孩“蛐”“蛐”地又聊开了。

帝乙不过是和子微说些无关紧要的事，以便不过分地冷落他。他在心中已经决定了子辛，但也不想和子微挑明，更不想和站在子微身后的神权决裂。

“子御！”帝乙的声音充满爱意，还伸出了他的大手。

刚才子辛在他的身边，他也没有伸出这只手。大权在握的他握住谁的手，谁就好像能同样大权在握一样。

因此，当子御把她美美的小手伸向父亲的时候，子微心里充满了嫉妒。

“这半池荷塘正好观鱼。”帝乙望着荷叶间五彩的鱼，

“要是满池荷叶那就是满鼻荷香。”

子御立刻答道：“帝父明天就能闻到满鼻荷香。”

子微为此一笑，没想到这高傲的子御为了争宠也会胡言乱语，也就故意露出惊讶，其实是不削，并用表情示意父亲。

“为父明天要和比干伯伯开个军事总结会，来不了。”帝乙看出了子微的惊讶，但也深知子御绝对不会空口无凭地说话，

“子御，你能不能说一说其中的道理？”

子御从容道：“孩儿昨天来荷塘时，荷叶只有现在的一半；孩儿前天也来过荷塘，前天的荷叶又刚好是昨日的一半。”

“不用再说了，明天一定是满鼻荷香。”帝乙看着荷塘，心中波澜起伏，难免不发出感叹：“子御，可惜你不是男儿。”

帝乙的话没说透，但明明白白。

一股黑色的寒流从子微尾锥骨直上天顶，然后漫下。他的脸变得死厌，以至于把脚步放缓得近乎于停下。

“大哥，你在想啥？”

走在后面的子辛撞到了实然停下的子微身上。

子御看到了子微的脸色，和那脸色后的心惊肉跳。她用眼光示意子辛，子辛会意，立刻用小手拉住子微的大手。

“帝父如此疼爱女儿，那帝父可得为女儿实现一个梦想。”

做人难，做多子女的父亲难，做多子女的帝王父亲就更是难难难。自己在子女面前说的话，稍不注意就会触及最根本的继承权问题。

帝乙正在纳闷，子御却提出了明确要求。

“那子御的梦想又是什么呢？”

“女儿想做妇好那样的将军。”

望着帝乙的是一双藏得住任何秘密，可又透明的眼睛。她想成为女将军披挂出征，因为她的哥哥不争气，不能为父出征。

她也想像妇好那样，有一个帝王丈夫，这样她就无需远嫁。

这是她内心的秘密。

子微的脸又生出了血色，那是听了妹妹子御的请求，也是握着弟弟的手。

血脉相连，手足情深。